第八十三回相如赴秦完璧归赵
渑池会盟异人为质
话说白起率领二十万秦军伐魏,一路势如破竹,直攻至魏都大梁,这下可吓坏了魏昭王,万没想到秦军来的如此突然,一面调兵遣将坚守大梁,一面遣使前往燕、赵两国求救。燕昭王与赵惠文王分别接到了魏国的求救急简,岂能坐视魏国灭亡,便各自遣军入魏营救。白起闻报,燕、赵两国援军已出,自知以秦军之力,难敌燕、赵两军,唯恐腹背受敌,因而,还没等两国兵马到来,就率秦军退回秦境。
白起回到咸阳,向秦昭襄王、魏冉说明了从魏退兵的原因,然后又说:“当今诸国,唯燕、赵最强也。欲平天下者,唯先破燕、赵;欲破燕、赵者,唯先联韩、魏,而伐赵。破赵,燕难以自立矣。”秦昭襄王听罢,对魏冉说:“丞相以为如何?”白起是魏冉启用的爱将,当然赞同白起的意见。于是,秦昭襄王遣使前往韩、魏,表示愿意与两国和好结盟,并于秦昭襄王二十五年(前282年),秦昭襄王与韩釐王会盟于新城;与魏昭王会盟于新明邑。
秦昭襄王解除了韩、魏之忧,便全力对付赵国。命白起为大将军伐赵,攻取了蔺邑(今山西柳林县一带)、离石、(今山西吕梁市离石区一带)、祁邑(今山西祁县东)。赵惠文王闻知秦军伐赵,知暂时无力与秦大战,便命将士坚守不战。待秦军退去,便怒魏弃赵而附秦,便命廉颇为大将军率师伐魏,攻取了伯阳(今河南安阳西北)。
秦昭襄王闻知白起伐赵,初战便大胜,心中欢喜。这一日,秦昭襄王招来了几名玉工,为自己雕刻制作几件精美的玉器,便将自己珍藏的两块宝玉取出,在玉工面前夸耀说:“尔等虽为玉工,可见过此等宝玉乎?”玉工闻听,心中畏惧不敢明言,只好说:“吾乃草民,虽为玉工,但对如此精美之玉,却不曾见过也。”秦昭襄王见玉工们唯唯诺诺,并非心中之言,便说:“寡人观之,尔等非心中之语也,莫非世间尚有更珍之玉乎?”那玉工见秦昭襄王追问甚紧不敢隐瞒,只好说:“大王可听过‘和氏之璧’乎?”秦昭襄王闻听笑着说:“‘和氏之璧’乃世间传说,寡人岂能不知也,昔日相国张仪曾为此蒙难,险些丧命矣。不过,寡人听其亲口说过,确实不曾见过此玉哉!自楚昭阳君之后,再也无人知晓矣。”那玉工见秦昭襄王不相信“和氏之璧”真实存在,便说:“小人在赵国便见过此玉也。赵宦者令缪贤偶尔在集市之上,以五百金购得一玉璧,请小人为其鉴定价值几何。小人见之,惊诧不已,又经众玉工鉴定,确为‘和氏之璧’。赵王闻知甚是喜爱,缪贤便将其献于赵王矣。”秦昭襄王闻听大惊说:“如此说来‘和氏之璧’并非传说,如今在赵惠文王之手矣。”那玉工拜倒在地说:“小人不敢妄言也,乃亲眼所见矣。”秦昭襄王听罢低头不语。那几位玉工见此不敢再言,悄悄退下。自此,秦昭襄王多日闷闷不乐,总想得到这块和氏之璧,可做秦传国之宝。
这一日,魏冉入宫拜见,问秦昭襄王说:“大王多日,何故闷闷不乐耶?”秦昭襄王便将“和氏之璧”一事述说一番。魏冉听罢微微一笑说:“此等小事,大王不必烦恼也,遣使赴赵向其讨来便是矣。”秦昭襄王却摇头说:“‘和氏之璧’乃世间珍宝,价值连城,岂可轻易讨得?”魏冉仍是不介意的说:“既然难以讨得,可以十五城换之,赵必从矣。”秦昭襄王闻听不乐说:“丞相所言差矣!秦之领地,乃将士百战而得之,何以十五城换一玉璧乎?”魏冉看着秦昭襄王那认真的样子,笑着说:“大王所言甚是也。不过,当今天下,赵虽强,但弱于秦也。以十五城换之,赵必欲得城,而应允矣。待‘和氏之璧’入秦,则不割十五城,赵奈何耶?”秦昭襄王这才听明白魏冉之本意,便哈哈大笑说:“丞相所言,果然妙计也。”于是,秦昭襄王亲写书简一封,命客卿胡伤为使,前往赵国面见赵惠文王,表达自己的意思。
胡伤来到赵都邯郸叩拜赵惠文王后,将书简呈上。赵惠文王打开书简,只见上面写道:“寡人久慕‘和氏之璧’,未能一见,乃憾事也。今闻知大王幸而得知,可喜可贺也,寡人愿得一见矣。因其乃世间珍宝,寡人不敢轻请之,愿以十五座城池奉酬,以得一见矣,望大王许之。”
赵惠文王看罢,不知如何是好,便召集将军、上卿廉颇,相国、平原君赵胜,宦者令缪贤等商议,对群臣说:“今秦使到来告知,秦愿以十五城换取‘和氏之璧’,不知各位爱卿以为如何?”平原君赵胜听罢说:“臣以为,以一‘和氏之璧’而兑十五城,可谓大利也,当以应之。”而廉颇却反对说:“相国所言差矣。秦乃虎狼之国,无信可言也。若将‘和氏之璧’送至秦,而秦不肯交还十五城如何?以赵之力,固守尚可,若攻秦,胜负难卜也。莫若不加理睬为上矣。”赵惠文王也觉得:“秦以十五城兑‘和氏之璧’非诚意也。‘和氏之璧’虽珍贵,但不过一玉璧也,何以值十五城乎!”想到这里便说:“老将军所言甚是也。秦以十五城兑之,非诚意也。”这时宦者令缪贤说:“臣以为,轻易失之‘和氏之璧’不可;不应秦之请,亦不可也。若能遣一智勇之士,怀‘和氏之璧’赴秦,秦若真能以十五城而兑之,便将‘和氏之璧’献于秦王;若秦无意以十五城而兑之,则将‘和氏之璧’带回之,方可两全焉。”赵惠文王听罢说:“爱卿所言虽是,但难得如此智勇之士也。”缪贤闻听便说:“臣府中有一智勇之士,不知大王肯用否?”赵惠文王闻听心中欢喜说:“如今寡人正是用人之际,若有此智勇之士,岂能不用乎?只是何以证之。”缪贤回答说:“臣府中有一舍人,姓蔺,名相如,可称得上是智勇之士也。昔臣得罪于大王便意欲北走燕,可是蔺相如却阻止臣说:‘君北走于燕,何以知燕王惠收留乎?’臣说:‘吾曾与大王同燕王会盟,燕王曾私下召见臣,拉着臣手说,愿与臣结友也。因而可知,燕王必会收留,故奔燕矣。’而蔺相如却说:‘昔赵强,而燕弱,君得幸赵王,故燕王愿与君结交也。燕王愿结交于君,是因大王之故矣。今君得罪于大王,而奔燕,燕王必惧赵,不但不会收留,反而会缚君归赵,以媚大王,君必危矣!’臣不知该如何是好,便问:‘当如何?’蔺相如献策说:‘君无大罪,莫如肉袒伏斧质而请罪也。以大王之明,必不会加罪焉。’臣依蔺相如之言而行之,得脱此难。可知,蔺相如乃智勇之士矣。”赵惠文王闻听心中欢喜,便命缪贤将蔺相如请入宫中相见。
过不多久,缪贤将蔺相如带入宫中拜见。赵惠文王对蔺相如说:“今秦使到来,意欲以十五城兑寡人‘和氏之璧’,不知可否?”蔺相如回答说:“当今天下唯秦最强,而以十五城而兑一玉璧,赵乃大利也,不可不许之。”赵惠文王又问:“倘若‘和氏之璧’入秦,而十五城不可得,奈何?”蔺相如回答说:“秦以十五城兑‘和氏之璧’,其价值不可谓不重也。若赵不应允,其理曲在赵;若赵予璧,而秦不予赵十五城,则理曲在秦矣。均此二策,臣以为,赵不得负秦。若使一人携‘和氏之璧’赴秦,若得十五城,便将玉璧献于秦;若秦无诚意以十五城兑之,则将玉璧归赵便可也。”赵惠文王闻听点点头说:“先生所言甚是也。而寡人所虑者,何人为使也。”蔺相如说:“大王若无合适之人,臣愿往也。若得城,则献璧于秦,若城不可得,则璧归于赵也。”赵惠文王见蔺相如主动要求为使,心中大喜,便当即命其为大夫,遣蔺相如为使携“和氏之璧”,与秦使胡伤一同赴秦。
秦昭襄王闻知赵国使臣蔺相如携带“和氏之璧”来到咸阳心中欢喜,便召集群臣及后宫姬妾美人们来到章台,传旨召见赵国使臣。蔺相如闻召,便奉“和氏之璧”来到章台之上,将宝椟打开,取出用几层锦缎包裹的“和氏之璧”。待将层层锦缎解开,双手捧定,恭恭敬敬地走到秦昭襄王面前献上。秦昭襄王将“和氏之璧”拿在手中,细观之:“此璧果然是洁白无瑕,宝光闪烁,雕镂之处天成无痕,不愧为稀世珍宝,秦宫所有宝玉皆不能与之相比矣。”秦昭襄王看着,不由得啧啧赞叹,爱不释手。身旁的姬妾美人们见此玉璧皆争相观之。秦昭襄王便将“和氏之璧”递给姬妾美人们相传观之。
蔺相如在一旁观秦昭襄王,虽对“和氏之璧”赞不绝口,却绝口不提兑十五城之事,心中大怒,知秦昭襄王无意以十五城兑之,但表面不敢发作。忽心生一计,便上前对秦昭襄王说:“大王,此璧虽称洁白无瑕,其实亦有一些小斑点也。”秦昭襄王闻听,便将“和氏之璧”从姬妾美人们的手中取回,再仔细观之,但仍不见丝毫微瑕。蔺相如说:“大王,待臣指之。”秦昭襄王便将“和氏之璧”递给了蔺相如。
当蔺相如将“和氏之璧”拿到手中,便连连后退几步,靠近章台的立柱之旁,圆睁双目,怒不可遏的说:“‘和氏之璧’乃天下至宝,大王欲得赤壁,遣使发书致赵王,意欲以十五城而兑之。赵王便召集群臣商议,群臣皆言:‘秦贪得无厌,自负其强,从不守信,乃以空言求璧,十五城不可得也,莫如勿许之。’臣却以为,布衣之交尚不相欺,况且万乘大国之君乎?而且,以一玉璧逆强秦之欢,不可哉!故赵王斋戒五日,然后使臣奉‘和氏之璧’至咸阳,献于大王表示敬意也。而大王将‘和氏之璧’传于姬妾美人传看玩弄,亵渎之甚也。臣观之,大王即亵渎了‘和氏之璧’,又无诚意以十五城兑之,故臣唯有将玉璧收回矣。”秦昭襄王闻听大怒。蔺相如毫不示弱说:“大王若强行夺取玉璧,臣只有以此头及玉璧,俱撞碎于台柱之上矣!”于是蔺相如双手捧玉璧做出撞台柱之状。
秦昭襄王唯恐蔺相如将“和氏之璧”摔碎,连忙改换了口气说:“先生息怒也。以赵之强,寡人岂敢失信于赵乎?”然后传旨,将掌管图册的有司招到章台之上,将图册展开,对蔺相如说:“先生请看,寡人意欲将与赵临界之十五城付予赵,以兑‘和氏之璧’矣。”而蔺相如哪里会轻易相信秦昭襄王之言,到手之玉璧不会再轻易放手,但改换了口气说:“大王果有诚意也。不过,‘和氏之璧’乃天下至宝,不可亵渎也。赵王送玉璧之时,曾斋戒五日。今大王得此玉璧,亦当斋戒五日,设九宾于庭,臣方敢献上矣。”秦昭襄王实在是喜爱“和氏之璧”,闻听此言,又不好强夺,只好答应斋戒五日。
蔺相如将“和氏之璧”带回馆驿收藏后,心想:“秦即无意以十五城兑‘和氏之璧’,亦当将其送归于赵,以践行‘完璧归赵’之言。”想到这里,便将一亲随招来,使其更换为秦人庶民模样,将“和氏之璧”缠裹于腰间,趁夜深人静,悄悄潜出咸阳,逃回赵国,并奏明赵惠文王:“臣唯恐秦欺赵,无意以十五城兑之。故遣从者‘完璧归赵’,臣待罪于秦,死不辱命矣!”赵惠文王闻知,蔺相如果然不辱使命,“完璧归赵”,而自己却甘愿留秦受死,不觉心情沉痛,恐失去一良臣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