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回河曲之战两败俱伤
臾骈献计寿余入秦
话说赵穿离开晋营,驱战车在前,胥甲驱战车尾随其后,很快接近秦军营寨。白乙丙早已在营内做好准备,防止晋军袭营。这时兵士来报:“有晋将前来挑战。”白乙丙闻听心中欢喜,便率领一支人马杀出营门,待定睛一看,并没有晋国兵马,只有两员晋将在那里叫阵,前面的那人正是赵穿。
赵穿自从上次打败白乙丙后,自觉得天下无敌,便不把白乙丙放在眼里,见其来到阵前,便高声喝道:“手下败将,不可再战,可换猛将来战。”白乙丙也不搭话,驱战车直奔赵穿。赵穿见其来到近前,挺戟迎战,直刺白乙丙。白乙丙挥戈架住。只这一架,将赵穿震得两臂发麻。待战到三五回合,赵穿已经是大汗淋漓,力不能支,这才感觉到白乙丙不愧为秦国名将。在一旁观阵的胥甲看得真切,便急驱战车上前助战。白乙丙虽然年逾花甲,但力敌二将毫无惧色。又战了十余回合,二将仍不是白乙丙的对手,赵穿已是力不能支,败下阵去。胥甲拼死护住赵穿,不肯败退。正在危机之时,赵盾指挥晋军兵马到来,命荀林父前往迎战白乙丙,换下胥甲,而此时,赵穿又返回阵中,再战白乙丙。不多时,西乞术也指挥秦军兵马到来,命秦将前往助战。四将拼杀在一起,荀林父、赵穿渐渐力不能支。赵盾唯恐荀林父、赵穿有失,便指挥晋军蜂拥向前,西乞术亦指挥秦军冲杀过去,两军混战在一起,只杀到天近傍晚,才各自鸣金收兵,返回大营。各自检点兵马,皆损失不小。
待晋军撤回大营,赵穿虽经此战,仍不知道好歹,怒气匆匆的来到中军大帐责问赵盾说:“吾欲独自破秦,以雪坚壁之耻也,元帅何以率全军而至乎?”赵盾闻听大怒说:“如此狂徒,真乃胆大包天也,吾等若稍至片刻,汝与胥甲将性命难保矣,何谈破秦乎?秦乃万乘大国,晋以倾国之兵尚难取胜,尔一人破秦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哉!”赵穿仍是不服,还想争辩。赵盾更怒说:“还敢再言!汝违抗军令当斩也!”赵穿见赵盾如此大怒,不敢再言,怒冲冲退出中军大帐。
秦军经过这场混战,未分胜负,待收兵回到大营,西乞术、白乙丙向秦康公禀明战况。秦康公听罢闷闷不乐,对二人说:“寡人今日方知,晋虽经内乱,而国力未衰也。若两军长期相持,于秦军不利也。”西乞术闻听秦康公所言,有退兵之意,便说:“两军相持,若退兵,晋军必会尾随追之,更加危险也,万不可轻言退兵矣。”士会在一旁听得明白,便对秦康公说:“主公所虑之事甚是也。秦、晋两国兵力不相上下,而今秦军深入晋境,路途遥远,粮草供给困难,实难久战,唯有退兵方为上策也。”秦康公听罢便说:“寡人确有退兵之意,可是,若晋军追之,当如何?苦于无退兵之策哉!”士会却说:“主公勿虑,臣有一计,可保秦军退兵安全。”秦康公闻听心中欢喜,忙问:“是何妙计尽管讲来。”士会这才说:“待明日清晨,主公可遣使前往晋营下战书,约定三日之后决战。晋军若应之,必会全力准备与秦军决战。吾等便可乘其不备,准备行装,待到深夜之时,拔营退之。若能严守机密,如今正值隆冬季节,夜长又无明月,晋必不能知也。一夜便可行数十里,待三日之后决战之时,秦军已经退回秦境也。”秦康公便依士会之计而行。
第二日,秦康公便遣使,携带一封书简前往晋军大营下战书。赵盾闻报秦国使臣到来,便传命将秦使带到中军大帐,接过书简打开观之,只见书中写到:“秦、晋两军昨日虽经一战,皆无大损,难分胜负也。寡人为雪令狐之耻,决定在三日之后,与晋军战之,以决雄雌哉!晋可敢应之乎?”赵盾看罢微微一笑对秦使说:“秦若与晋决一雄雌,晋岂能不应乎?吾赵盾谨遵秦君之命也。”待秦使退出大帐,臾骈便来到赵盾面前悄声说:“不知相国是否看出,秦使虽然口言决战,然而两眼却彷徨四顾,神色不安也。吾以为,秦言战是虚,实乃欲撤军也。”赵盾忙问:“那当如何?”臾骈扫视营中众将,赵盾知其意,便将其带入内帐。臾骈这才说:“吾以为,秦军退去,必经河口渡口。若暗中派遣一支兵马埋伏于河口,待秦军渡河之时,乘其混乱之时,奋而击之,必会大胜矣。”赵盾便依计而行。
赵盾将下军佐胥甲密召到中军大帐,将臾骈密计告知,命其率领晋军五千前往河口埋伏,阻击秦军,待大军而至,共破之。胥甲领命,走出中军大帐,暗中调集兵马,可是,心中一直挂念着赵穿。心想:“由此可知,秦、晋两军必有一场大战,赵穿久欲破秦立功,此乃极好时机也,吾应请其同行,以助其立功也。”想到这里,便来到赵穿的营中,悄悄将臾骈密计告知,并邀其同赴河口伏击秦军。可是,赵穿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,根本不相信会有此事,对胥甲说:“秦军久欲与晋军决战,何故退兵耶?此乃皆臾骈胡思,以欺相国,不可信也。再者,以晋之强何以用伏击之谋乎?”胥甲连忙劝说:“勿要高声,此乃密计也。”可赵穿哪里肯听,反而走出大帐,来到营门高声大喊说:“晋兵众将广,将士皆忠勇之士,称霸于诸侯,何以惧秦乎?今秦下战书,约期决战,相国已经应允,可是又听信臾骈妄言,欲在河口埋伏重兵,以偷袭秦军,这岂是大丈夫所为之事乎?再者,秦军久欲决战,而今未决胜负,岂能自退乎?今秦、晋两军大战在即,吾等唯有与秦决战,奋力杀敌,方可言胜负哉!”这时,早有兵士来到中军大帐报于赵盾。赵盾闻听大惊失色,对荀林父说:“如此说来,密计已泄,不可行也。”然后,立刻传令,将赵穿带入中军大帐,拍案大怒说:“狂夫孺子,不可胡言也。吾本无偷袭秦军之意,如此胡言乃扰乱军心也,按律当斩之。”赵穿见赵盾如此大怒,欲行军律,不敢再言。
而此时的秦康公,也唯恐晋军追杀堵截,一面准备撤军,一面命白乙丙率一部秦军先行,为大军渡河做准备,命西乞术率一部秦军断后。这时,秦军探子来到大营,将晋军内情报知。秦康公、西乞术、白乙丙等才松了一口气。待到夜深之后,便传令全军悄悄退兵。
第二日,赵盾闻兵士来报,秦军果然不出臾骈所料,悄悄退去,知秦军必有防备,不可再追,丧失破秦良机,亦是无可奈何也,只好传令班师,返回绛都。
赵盾率领晋军回到绛都,将河曲之战之情况报于晋灵公,欲追查泄密之则。随军众将皆知乃赵穿之过,可是,赵穿是先君之爱婿,又是赵盾之从弟,关系甚密,无人敢追究其责。赵盾亦不愿意加罪于赵穿,只好将罪责皆加在胥甲头上。按律泄露军机当斩。但众将皆知胥甲冤屈,都出面说情。赵盾本来是心知肚明,不好深究,况且,胥甲有大功于晋,岂能枉杀之。便传命:“胥甲死罪可免,活罪不可赦。削去官职,夺其俸禄,将其驱逐到卫国也。”此案就此了结。但赵盾仍重用胥甲之子胥克,命其接任其父,为下军佐。
此次河曲之战,秦、晋是两败俱伤,秦先取的羁马城,也被晋军收回。好在秦康公用士会之计,将大军安全的撤回了秦国,没有大损,实乃值得庆幸。自此,秦康公对士会更加信任。可是,这令狐之仇一直未报,秦康公总有些不甘心,但又不敢与晋大战。于是,便遣秦军偷袭晋国边城,攻取瑕地(今河南灵宝西北)。此时,赵盾正欲全力与楚争霸,也不愿意与秦大战,但瑕地乃西入晋国之咽喉,战略位置非常重要,又不能置之不理。于是,赵盾暗遣大夫詹嘉为大将,率领晋军偷袭秦军,将瑕地夺回,率重兵扼守此“桃林之塞”。
尽管晋将瑕地夺回,若全力南进与楚争霸,但西顾之忧仍不可解。臾骈深知赵盾所虑之事,便对其说:“河曲之战,秦军何以安然退去乎?何人出此良策乎?”赵盾摇摇头说:“秦乃万乘大国,人才济济,实难知之。”臾骈却微微一笑说:“吾知也,相国也应知也。”赵盾不解其意。臾骈又说:“此人乃晋之老臣士会是也。以士会之才,晋之群臣皆难与之相匹也。如此之才,为秦所用,晋岂能高枕无忧乎?”赵盾听罢低头,沉思半晌才说:“大夫所言甚是也。当初士会入秦,皆吾之过也。而今实不知如何是好矣。”臾骈见赵盾确有悔过,愿邀士会归晋之意,便说:“相国若能将士会召回,如削秦康公之膀臂,西顾之忧可解也。”赵盾却摇头,疑虑重重地说:“大夫所言虽有道理,但秦、晋已为敌国,若召回士会谈何容易耶?”臾骈忙劝慰说:“相国勿虑。晋国出亡卿士甚多,此乃事关重大,何不召集重臣议之。”赵盾点头称是。
第二日,赵盾依臾骈之意,召集六卿商议,如何召回出亡卿士归晋之事。不多时,荀林父、郤缺、臾骈、栾盾、胥克等皆已到齐。赵盾对众人说:“当今天下楚势正盛,欲与晋争霸于中原也。晋乃当今霸主,岂能示弱乎?然而,晋若南征于楚,乃有秦、狄西顾之忧矣。况且,士会在秦,贾季在狄,此二人皆智谋之士,又是晋之故臣,为秦、狄所用,晋之大患也。今吾欲将其召回,为晋所用,不知诸位以为如何?”荀林父听罢说:“相国所言甚是也。吾以为,士会、贾季二人,贾季归晋心切也。其熟知晋国政事,昔日又有大功于晋,若复其官职,多赐财物,必会恋故国之情而归之。”郤缺闻听荀林父之言心中不乐,驳斥说:“大夫所言差矣。贾季虽有大功于晋,但有擅大臣之罪,岂可功罪相抵乎?若如此,晋国何以治乎?吾以为,当暗中遣人入秦召士会归晋。士会者,性情柔顺,广有智谋,为秦所用,对晋危害甚之。再者,士会奔秦,非士会之过也,乃吾等背信所致焉。况且,秦、狄比之,秦更强,又近在咫尺。若能召回士会,一则,可削去秦康公之膀臂;二则,可向秦示好,和于秦,方能解西顾之忧也。”赵盾听罢郤缺之言甚觉有理,便说:“大夫所言甚是。但当今士会在秦深受秦康公宠信,若将其召回,绝非易事哉。”这时,臾骈在一旁说:“若召回士会,吾荐举一人,定能担此重任也。”赵盾闻听心中欢喜说:“不知大夫所荐何人耶?”臾骈说:“此人乃是先世老臣毕万之孙,魏犨之从子,魏寿余是也。因食禄于魏地,故而姓魏矣。此人虽无官职,却乃智谋之士,隐居于家中,无仕途之欲。昔日与士会交往甚厚,情趣相投,若召回士会,非此人不可也。”赵盾闻听便说:“既如此,大夫何不将魏寿余请来共议之。”臾连忙解释说:“寿余素有爱国之心,请之并不难矣。但若如此赴秦召之,秦康公岂能将士会放归乎?此乃机密之事,万不可泄之。”其他众人亦觉臾骈所言有理。赵盾便对众人说:“此等机密,切勿泄之。暂且到此,日后再议也。”荀林父、郤缺、栾盾、胥克四人各自散去,唯有臾骈一人独自留下,将密计告于赵盾。赵盾听罢依计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