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回:改诏立胡为新皇(2 / 2)

秦汉戮 小辰泽 4161 字 2017-09-23

“其二,无怨于天下,丞相孰与蒙恬?”

“政道怨声,尽归老夫,何能与天下尽呼蒙公相比。”

“其三,天赋才具,丞相孰与蒙恬?”

“兵政艺工学诸业,蒙恬兼备,老夫不如。”

“其四,得扶苏之心,丞相孰与蒙恬?”

“蒙恬扶苏,亦师亦友,老夫不能比。”

“其五,谋远不失,丞相孰与蒙恬?”

“不如……足下责之何深也!”李斯有些不耐了。

“以此论之,蒙恬必代丞相总领国政,丞相安得不失位哉!”

“也是一说。”默然有顷,李斯点了点头。

“更有甚者,扶苏即位,丞相必有灭族之祸。”

“赵高!岂有此理!”李斯愤然拍案。

“丞相无须气恼,且听在下肺腑之言。”赵高深深一躬,殷殷看着李斯痛切言道,“始皇帝陛下千古伟业,然也有之名。若扶苏蒙恬当国,为息民怨,必得为始皇帝开脱。这只替罪羊,会是何人?自然,只能是丞相了。丞相且自思忖:天下皆知,李斯主行郡县制,开罪于可以封建诸侯之贵胄功臣;李斯主张焚书,开罪于华夏文明;李斯主张坑儒,开罪于天下儒生;而举凡刑杀大政,丞相莫不预为谋划,可说件件皆是丞相首倡。如此,天下凡恨秦政者,必先恨丞相也。其时,扶苏蒙恬杀丞相以谢天下,朝野必拍手称快。以蒙恬之谋略深远,以扶苏之顺乎民意,焉能不如此作为哉!”

“大道尽忠,夫复何憾?”李斯的额头渗出了晶亮的汗珠。

“丞相何其迂阔也!”赵高痛彻心脾,“那时只怕是千夫所指,国人唾骂。普天之下,谁会认丞相作忠臣,谁会认丞相为国士?”

“中车府令明言!意欲老夫如何?”突然地,李斯辞色强硬了。

“先发制人。”赵高淡淡四个字。

“请道其详。”

“改定遗诏,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帝。”

“胡,胡亥?做,二世皇帝?”李斯惊得张口结舌了。

“丞相唯知扶苏,不知胡亥也。”赵高正色道,“虽然,少皇子胡亥曾被皇室选定与丞相幼女婚配。然在下明白,丞相很是淡漠。根本因由,在于丞相之公主儿媳们对胡亥多有微词,而丞相信以为真也。在下就实而论,少皇子胡亥慈仁笃厚,轻财重士,辩于心而拙于口,尽礼敬士;始皇帝之诸子,未有及胡亥者也。胡亥,可以为嗣,可以继位。恳请丞相定之,以安大秦天下也……”猛然,赵高再次扑拜于地,连连叩首。

“你敢反位拥立!”李斯霍然起身,“老夫何定?老夫只奉遗诏!”

“安可危也,危可安也。丞相安危不定,何以成贵圣?”

“老夫贵为圣人?赵高宁非痴人说梦哉!”李斯喟然一叹,继而不无凄凉地长笑一阵,泪水不期然弥漫了满脸,“李斯者,上蔡闾巷之布衣也!幸入秦国,总领秦政,封为通侯,子孙皆尊位厚禄,人臣极致,李斯宁负大秦,宁负始皇帝哉!足下勿复言,否则,老夫得罪也!”

“秋霜降者草花落,水摇动者万物作。”赵高并没有停止,相反地却更是殷切了,“天地荣枯,此必然之效也,丞相何见之晚也!”

“赵高,你知道自己在说甚也!”李斯痛楚地一叹,“古往今来,变更储君者无不是邦国危难,宗庙不血食。李斯非乱命之臣,此等主张安足为谋!”

“丞相差矣!”赵高也是同样地痛心疾首,说的话却是全然相反,“目下情势清楚不过:胡亥为君,必听丞相之策;如此丞相可长有封侯而世世称孤,享乔松之寿而具孔墨之智。舍此不从,则祸及子孙,宁不寒心哉!谚云,善者因祸为福。丞相,何以处焉?”

“嗟乎!”李斯仰天而叹老泪纵横,“独遭乱世,既不能死,老夫认命哉!”

“丞相明断!……”赵高一声哽咽,扑拜于地。

……

天将破晓,李斯才走出了符玺事所的谷口。

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的那一刻,李斯是痛切地后悔了,后悔自己走进符玺事所前,太失算计了。两人同在望夷台时,李斯真切地感到了赵高的臣服,尤其当赵高第一次扑在地上叩首膜拜时,李斯几乎认定赵高已经是自己一个驯服的奴隶,而自己则是赵高的新主人了。那一刻,李斯是欣慰有加的。当赵高主动提出开启遗诏预为谋划时,李斯的评判是:赵高是真心实意地为新主人谋划的,对李斯如同对先帝!此前,李斯自然也在谋划如何能先行开启遗诏。李斯唯一的顾虑是,赵高不认可自己;而只要赵高认可自己,当然最好是臣服于自己,一切不足虑也。chapter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