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廊道上,林柏在前面疾走,蔚拓提步在后紧追,不经意瞥见林柏面色已是惨白如雪,不觉心底又是一惊,知他二人性命今日怕是要折在帝都了!于是又紧走几步,追着林柏急问,“现在是去哪里?接下来又该如何?杀人不过瞬息之间,单凭你我想救人怕是来不及了!”
“救得了是命!救不了是仇!救得下是玉室之幸!救不下必是他玉室之殇!”林柏脚步未停,与蔚拓切切叮嘱,“出了东宫你即回驿馆!点数所有人等,日落前必得撤出颐阳!三日内必得驰回柏谷关!告诉兄长,先以精锐之师三千直扑颐阳!后以大军压阵,吞城并地,以覆玉室!”
蔚拓听着只觉心惊,顾看前后值守的宫人和侍卫,忧心林柏此番“豪言”定被听了去!可转念又想,听去也是无妨!事已至最坏,生死不过一线,大战也一触即发!“那你呢?”蔚拓又问。
林柏未答,又疾走百余步,方回头与蔚拓说道,“我去庆霄殿下战书——代青门向玉室宣战!”
蔚拓愈发惊骇,“岂非寻死?!只你一人?玉室必勃然大怒!必会斩你于当庭!”
“若以我死,换一丝转机——使玉室警醒,畏我军威,留少主与三姑娘性命——我死得其所!”
蔚拓忽停了脚步,只觉鼻间一酸,泪涌眼底,举目一片模糊。终还是走到这一步,避无可避!
林柏发觉身后没了脚步声,才回头来看,见蔚拓怔在原地,神色凄然,不觉苦笑一声,又走回来,拉他手臂继续向外疾走,笑说,“却也不是眼下就死了!还用不上你这般哀悼之色!”
蔚拓心意悲怆,“我心有愧。实则我是正使,帝都诸事原该由我来担责,如今却要撇下你一个……”说说竟哽咽而不能言,愈发招林柏急斥,“休要啰嗦!如今还分得甚么正使反使,使臣说辞早已无用!东越与玉室也惟剩兵戈相见!况乎我这病怏怏的身子……必是回不去了!而你当速去!在城门禁闭之前,晚一步都可能天差地别!你若耽搁此地,才真真万事休矣!”
二人边说边向外走,却见对面迎头走来一队宫人与铠甲,交错而行时,二人都赫然发现,宫人后面护送的乃是召国太子风梧,而跟在风梧身后那侍从模样的男子,林柏先只是漠然一瞥,后又猛然回头,险些呼叫出声,而蔚拓也发现了端倪,却一时忍耐不住,低声道,“是鸿丫头?!”
青鸿假扮侍卫跟随风梧入了东宫,意在打探青鸾消息,未想竟在这高墙之下的深宫廊道里,再见故人!只是此样境地,前有宫人引领,后有侍卫监督,宫闱禁地实无相认叙话之良机!
林柏更是没有想到,他千寻百觅,又大闹召国驿馆,险就陪上性命,千难万险而不能得,偏在当下万念俱灭、一心赴死之际,竟与她得擦肩之邂逅!该如何?莫不是此一回眸就此诀别?!
林柏只觉满心焦灼满腔幽恨,压得他胸口一阵阵闷痛,终是一口腥咸又涌上喉咙,他忙收住脚步,急定心神,硬生生吞下满口血腥。再回头看,却见一众玄甲中忽地冲到一道身影,向他急奔而来。林柏神思恍惚,还以为是心头幻象,却觉手臂一紧,被人捉住,再定神看,眼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啊,娥眉藏英气,秋水泛柔情,那是他自小便认定的爱人啊!
“楸夫人有难!速告我王!”青鸿抓住林柏手臂,匆匆一言,随即转身匆匆要去,忽又被林柏牵住指尖,急嘱一声,“速离此地!但保此身!”话音尽了,指尖交错,就此别过。
另一边,东宫侍卫自惊诧中警醒,正要呼喝,却听召太子先已怒声呵斥,“遭遇故人否?要不要随他去了!混账东西!懂不懂规矩!”说时迎着青鸿大步奔来,一把拎住青鸿衣襟,猛地甩手将其掷向宫墙。青鸿为复见林柏本就心神恍惚,更是不妨此样一击,脚下踉跄着撞上宫墙。